2005年夏季的某一天,叫兽小涛为我和HCS出了一个诗谜:

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
到得还来别无事,____________。

当时我们三人同桌,小涛和HCS是室友,也就是同居关系。这是涛哥读到的苏东坡的一首诗,让我们添上最后一句。我第一次读到这几句的时候,还是一个文学青年,遂大言不惭地表示这有何难。

其时我并未明白苏轼想表达的是什么。语文只是紧张学习之余午休时分的消遣,那时读者青年文摘之类的比较流行,写作文的时候就可以引经据典。有时候我也把HCS写过的一些看起来很牛逼的句子偷过来用,并在他发现后抵赖道“你又没申请过专利”。我当时把引用比拟对仗状物之类的修辞手法玩得风生水起不亦乐乎手到擒来,尽管在老师拿着我的考试作文念的时候涛哥十分鄙视我说我这些虚情假意徒有华丽外表的文字毫无内涵。后来高考语文分数我是全市第二,我特地跑去语文老师家里问,在make sure第一名不是涛哥后心里窃笑不已。我们三人当仁不让包揽了班上的前三名,涛哥选择去了xjtu,我和HCS留在武汉。


高考也不过如此。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永存。

仍然记得自己当时心里曾经有过的踟蹰犹豫,忐忑彷徨。其实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现在,有时候是一种很不安定的情绪。马不停蹄,一刻不歇。我知道我只是为了某些事情突然放弃了逃离这个国度的一种途径。人生很多时候就是一个个没有理由的决定而改变了方向。后来想想,也不过如此。我回到原点。

在香港,有一次过马路,一辆豪华座驾轰鸣而过,我连忙转过身去围观。室友则很淡然地一句:“凯迪拉克”。我不由得想起小时候读过的《麦田里的守望者》,霍尔顿所厌恶地无非是老师要他上进“出人头地,以便将来可以买辆混帐凯迪拉克”。当时读这本书的我过于稚嫩,而现在我读它又显得过于成熟。书里充满了污秽的语言(当然翻译过来的中文版十分和谐),但有些话是我喜欢的。就像一平曾经说过的那样,“我们过去嗤之以鼻的是现在的崇高理想,而我们过去崇高的理想则被现在的我们嗤之以鼻。”

理想是什么?这些年,似乎经历了太多的风尘,脑袋里被现实中的信息塞得满满当当。越来越觉得,生活中多了很多不敢放开的东西,负担或者责任。有时你会觉得自己有一种成功的野心,要做一件事情,做大,要赚很多钱。有时又不知道这些到底能给自己带来什么,不安定,无尊严,因忙于自己的事情而对家人有愧。小时候,总是会有简单的快乐。例如和伙伴们约在一起踢球,例如考完试度过一个漫长的暑假,例如……很多时候你无法去很具体地描述,美好只是一种感觉。

然而人总是有上进心的,这是成长过程中对自己的苛刻。有时候就迷失了。李开复说过,“有两个世界,一个世界有你,一个世界没有你。让二者的区别最大,是你一生的意义。”有一天你终于明白,你最大的梦想莫过于帮助别人实现梦想,最大的希望莫过于给予别人希望。你幻想例如在非政府组织中工作,帮助战火中的难民;例如做天使投资,扶持起一个年轻人开创的小公司;例如成立公益基金,建一所希望小学……

现实是现在你什么都做不到,什么也改变不了:实现这些都需要资本。越来越感到紧迫了,你很怕到人生的最后,发现一件都没有做完。不断努力积累资本,要积累到什么地步呢?曾经被人问到:“如果帮助别人才是你现在就最想做的事情,为什么现在不立刻行动去做?而要积累资本然后去做?这其中需要一个平衡点么?如果是,那么这个平衡如何把握呢?”这真是难于回答的问题。或许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又或者,就像决定前途和命运的高考,不过如此。

人生的过渡,当时百般艰难,一天蓦然回首,原来已经飞度千山。

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
到得还来别无事,庐山烟雨浙江潮。